【巍澜】 朝暮
《朝暮》
我喜欢你。
沈巍自嘈杂的锅碗瓢盆中抬起头,将洗好的蔬菜从水池中捞出,顺手关上了水龙头,取过架子上的毛巾将手擦净。
云澜,你刚刚说什么。
客厅里暖黄的灯光打下,在木地板上投下一圈光晕,光晕的尽头恰巧落在的沈巍灰色的棉布拖鞋上。
赵云澜窝在沙发上,隐在灯光的昏暗处,在抬头的瞬间脸上便挂上了几分调笑的神情。
宝贝儿,给我亲一口。
沈巍握着毛巾的手顿了顿,转瞬又明白过来赵云澜这是又在打趣他,却也只得无奈的摇头,走近身去,将那人额头上的湿毛巾翻了个面,指腹间皆是滚烫的温度。
别闹,你睡一会,一会饭做好了我叫你。
沈巍的指间苍白冰冷,手指修长瘦削却又在末节峰回路转,弯出一段圆润的弧度,失了几分凌厉,平添几分醇厚。
赵云澜贪恋他指间的温度,死死抓住,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不放。
沈巍只得好笑的任他耍赖皮,直到炉灶上的粥开始咕嘟咕嘟冒泡。
赵云澜占够了便宜,末了拉着那只莹洁如玉的手指凑在唇间轻轻一吻,去吧,美人。
被彻彻底底调戏个遍的美人抱着自己被亲吻过的手指站在原地,脸色瞬间便配合赵云澜来了个同款。
犹豫半晌,末了却也只是给人掖了掖被角,再嘱咐一声,好好休息,别乱动。
十足十的正人君子做派。
只留下赵云澜一人窝在沙发上乐不可支。
有时候赵云澜也很稀奇,沈巍身为斩魂使,经万年风霜,却不沾半点风月,实乃一千古奇观。
而每次遭到追问的斩魂使大人只是低垂的眼睑不说话,只露出一扇沾了墨色的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射出一片轻烟似的阴影。
被问急的时候也不反驳,只是瞪着眼睛兀自发着狠,红着脸翻身将人压在身下,细白的牙齿抵在人脖颈上轻轻的磨。
幽冥千尺之下人人敬畏的斩魂使大人,在喜欢的人面前,就连发狠也带着十二分的珍视与疼惜。
饭菜摆上餐桌的时候赵云澜已经混混沌沌睡了一觉。
高热带来的脱力感笼罩着全身,一向身体强健的赵云澜到底是没能抵过冬至日的寒流,裹着皮衣风骚了一天之后,便成功的被感冒击垮了。
沈巍得知缘由后板着脸跟赵云澜生了好一顿气。
知晓自己踩了雷的赵云澜顶着烧成锅炉的脑门跟在沈巍身后哄了半天,再三保证下不为例,再有下一次就活该被抓着打屁股。
越说越离谱。
实在听不下去的沈教授按住额间暴动的青筋,转身塞了赵病号一嘴药片,再将水杯递过去,看着人将药片一颗不剩的吞下去。
故意装乖巧的赵云澜——沈巍真的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沈巍虽然看似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实际上却做得一手好菜。
被泡面、外卖、烟酒浸淫了多年的赵云澜在遇到沈巍之后,衣食住行便被照顾的细致入微。
皮蛋瘦肉粥,西红柿蛋花汤,清炒茶树菇,再加一叠腌好的糖醋萝卜。
清清淡淡,正好适合病号。
赵云澜裹着毯子坐在餐桌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忙前忙后的沈巍。
窗外万家灯火,这厨房一隅内,他的心上人为了他洗手作羹汤。
这一刻,他们不是什么镇魂令令主,不是什么斩魂使。
他们只是,两个相爱的普人。
我喜欢你。
赵云澜低声喃喃。
沈巍将粥碗摆上桌,抬手摸了摸赵云澜滚烫的额头。
你说什么?
赵云澜将目光移到餐桌上,我说,宝贝儿,你真厉害。
沈巍收回手,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眼前人,快吃饭。
吃过饭后,赵云澜又被沈巍按在卧室的床上灌了一大把药片,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沈巍去厨房洗碗,意识朦胧间,赵云澜听到了沈巍的手机铃响。
大概是有什么要紧事,沈巍与电话那头的人商量了半天,最终还是无奈的挂了电话,拿过衣架上的外套。
云澜。
沈巍满脸歉意立在床边,轻轻唤着因为药效意识昏沉的人。
赵云澜撑开沉重的眼皮,一双桃花眼烧的绯红。
学校里有急事,我得赶过去一趟,你好好休息,我马上回来。
赵云澜点点头,拉着人的衣领,顾忌自己的感冒,只在沈巍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睡美人快去工作吧,今天王子代替你在家睡觉。
沈巍扣着扣子的手顿了顿,天人交战了好半晌,才顶着满脸红霞在赵云澜的唇上印下一吻。
我马上回来。
门被轻轻关上,沈巍走后,屋子里瞬间便安静下来。
赵云澜在床上翻滚了两圈,睡意褪的一干二净。
卧室的窗子上结了小小的霜花,一片一片汇聚成团,汇成了一片银色森林。
赵云澜在森林的中心呵了一口气,暖黄色的光晕在银色的世界中播散,透过那一点光圈,赵云澜看见了穿梭在黑夜中的沈巍。
黑色的大衣紧紧裹在沈巍身上,像极了斩魂使的黑色长袍。
裹在长袍下的身体却是那样的瘦削单薄。
赵云澜看着沈巍渐渐消失的背影不禁想,这万年时光,沈巍到底是如何独身一人渡过。
他是这世间最浓墨重彩的一抹黑,溶于亘古黑暗之中,只为了一个约定,踽踽独行于世间。
这万年时光,是否有人曾像他这般仔细注视过沈巍的背影。
赵云澜翻身下床,犹豫着推开了沈巍书房那扇常年紧闭的房门。
曾经满屋的画卷早已被收起来,只留下了他们邓林初遇的那副。
书桌上的熏香青烟袅袅,正是沈巍身上的味道。
赵云澜抱着被子在书房的沙发上躺下,闻着熟悉的味道渐渐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
起初他并没有意识到那是梦。
他只是看到了一团黑,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在他的身旁,时间都仿佛静止了一般。
赵云澜试探着在黑暗中摸索,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慢慢出现了一团火苗。
渺小却明亮。
赵云澜顺着光亮摸索过去,然后他便看到了自己。
身为昆仑山圣的自己。
然后便是这万年来,他投胎转世的过往。
这是沈巍万年来的记忆。
每一世,他与沈巍都不曾有半点交集。
不相逢,不相识。
沈巍曾说过,他本不想招惹他,只是知道他过得好,便也别无所求。
初初听来,赵云澜尚且不能想象其中的酸楚。如今亲身亲临,方知所爱之人生生世世求得圆满,可这圆满却半分与自己无关的辛涩。
赵云澜看着那团被昆仑点燃的心火由最初的明亮历经万年沉寂,逐渐拢成一簇,任凭风雨飘摇,仍旧光明如初。
直到他们重逢——
那豆大的一团心火在压抑了千万年之久,终于冲破桎梏,燃成一片燎原,却仍旧被人妥帖收拢,不肯越界半分。
沈巍这个人,就连爱一个人也要克制到极点。
赵云澜捂着眼睛自梦中醒来,桌上的熏香早已焚净,只留下点点青烟滞留。
书房的门被人推开,沈巍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尚未开口便被赵云澜打断。
沈巍。
赵云澜很少直呼沈巍的名字,像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更是少之又少。
沈巍褪去裹着寒气的大衣,慢慢走近沙发上仰躺着的人。
沈巍。
赵云澜又叫了一声。
沈巍在沙发旁坐下,捂热了双手拢在赵云澜身侧,一双琉璃眼中盛放的是浓重的化不开的深情。
赵云澜伸手摘掉了那副金丝眼镜,抬头吻上了那双注视了他千万年的眼睛,将那句“我爱你”压在喉间。
你的爱起于青萍之末,乘风扶摇万里。
而我也必定浮世三千,与君朝暮旦夕。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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